“世界上沒有一個民族能像中國人那樣的精力充沛，那樣的聰慧，那樣的能适應環境，那樣的能抵抗疾病，那樣的能忍受災難和痛苦，那樣的在曆史的熏陶下能沉靜忍耐和等待複原。這個擁有如此物質、勞力和精神資源的國家，加上現代工業的設備，我們很難料想出可能産生的那種文明是什麼樣的文明。很可能将會比美國更富有，很可能将會與古代的中國一樣，在繁榮和藝術的生活方面，居于領導世界的地位。”

這段令中國人精神振奮的文字，出自美國著名學者威爾·杜蘭特的著作《我們的東方遺産》。令人驚訝的是，杜蘭特向世人公布這一卓見之時，并非中國已成為世界舞台主角的今世，而是在1935年，那時的中國，内憂深重，民生凋敝，飽受外國列強的淩辱。境況如此不堪，杜蘭特何以洞察到這個積弱不振民族的非凡潛能？答案是研究曆史。

杜蘭特曾研習生物學，後轉而研究哲學。1912年，他決意撰寫一部關于世界文明的通史。此後，他與妻子耗費了約50年的時間，潛心研究和寫作，從1935年至1975年，出版了《世界文明史》，共11卷，約1500萬字。該書幾乎涵蓋了每一時代、世界各國，内容涉及政治、經濟、軍事、科技、宗教、文化、哲學、曆史、教育、藝術、音樂等領域，是研究人類文明遺産的重要著作。《我們的東方遺産》是該書第一卷。

《世界文明史》的貢獻主要有兩個方面：一、它精細地梳理了世界各國的文明曆程；二、從哲學角度，對各國的曆史大事件做了獨立思考。本書不僅獲得了世人公認，還為杜蘭特赢得了普利策獎和自由勳章。但本書卷帙浩繁，通讀殊為不易。杜蘭特夫婦為了便于讀者領略他倆從人類的曆史中萃取的教訓，1968年，他們出版了《曆史的教訓》，與讀者分享他倆在寫作《世界文明史》過程中獲得的對人類曆史經驗的審視、分析與總結。

《曆史的教訓》是作者長期研究人類文明曆史的積累。在本書中，作者專章逐一解析了曆史與地球、生物學、種族、性格、道德、宗教、經濟、政府、戰争等人類生活各方面的關系；記錄了一些曆史上的大事件并進行了哲學思考，希望通過對人類的各種曆史問題的讨論，認清其本質，以圖對人性、國家、組織和人類的未來有所啟迪。

例如，作者認為，生物學給曆史的教訓是：

一、生命即是競争。在這一點上，文明人與其它動物無異。食物豐富時，競争是和平的；食物緊缺時，競争是充滿暴力的。動物之間的競争是毫無愧疚的互相吞食；文明人則通過法律的正當程序相互利用，他們之間存在合作，且會随着社會發展而加強，但合作已淪為競争的工具或手段。在自己的群體中（家庭、教會、黨團或國家），文明人團結合作是為了在與其他群體競争時取勝。

在有曆史記錄的3421年裡，隻有268年沒有發生過戰争。戰争是萬物之父，是各種觀念、發明、制度和國家強有力的來源；是國家作為群體進行競争時的終極方式。和平隻是一種不穩定的平衡，隻能靠公認的霸權或勢力均衡來維持。戰争會促成國與國之間的基本合作，隻有當他們面對外來的共同攻擊時才會實現。

二、生命即是選擇。

雖然美國的《獨立宣言》和法國的《人權宣言》宣稱：自由是天賦的人權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。但從生物學上看，受制于生理和心理的遺傳因素；受制于人類不同群體的習俗影響；個體的健康、心智和性格狀況千差萬别。因此人人生來不平等不自由。

自由與平等是此消彼長、不共戴天的，一方取勝，另一方即會死亡。隻有經濟狀況低于平均水平者，才會渴求平等；隻有才智高超者，才會渴望自由。法律和受教育機會的大緻平等，才是人類自由平等可期望的最佳狀态。隻有人的所有潛能都得到發展的社會，才會在群體間的競争中獲得生存優勢。

三、生命必須繁衍。

從生物學上說，量變是質變的先決條件。低出生率的國家周期性地受到更加強大和生育力強的群體的懲罰。如果人類繁衍過快而導緻食物短缺，大自然便依賴饑荒、瘟疫和戰争使其恢複平衡。

又如，關于“經濟和曆史”，作者認為：

曆史是運行中的經濟——個體、群體、階級和國家為了食物、能源、材料和經濟實力所開展的競争。政治體制、宗教機構、文化創造，都植根于經濟現實之中。所以，工業革命帶來了民主政治、女權主義，同時宗教衰落，道德松弛。

從經濟的角度能夠闡明很多曆史現象：十字軍東征、羅馬與波斯的戰争，都是由于西方世界企圖獲得前往東方世界的貿易通道。法國大革命的出現，是因為中産階級已經上升到經濟的領導地位，為了企業與貿易，他們需要立法權，渴望得到社會的認可和政治權力。

由曆史可見：勞心者治人，勞力者治于人，治錢者治一切。所以，銀行家爬升到經濟金字塔的最頂端，他們觀察農業、工業和貿易的趨勢，引導資金的流動，成倍地發揮錢的效用；他們控制貸款、利潤和企業，進行風險最大又收益最大的活動。

從曆史上還可看到，每個經濟體系遲早都要依賴于某種形式的利潤動機，來喚起個人和團體的生存積極性。由于每個人的生産能力不同，财富便自然地逐漸集中在少數生産能力強的人的手中。在不斷進步的社會中，财富的集中程度可能會達到一個臨界點，窮人為數衆多，富人能力巨大，兩者勢均力敵，進而造成危險局勢。曆史的應對方式是，或者通過立法，用和平的手段重新分配财富；或者用暴力的手段強行分配貧困。

所以，從曆史上看，财富集中是自然的和不可避免的，可以借助暴力的或者和平的部分再分配而得到周期性的緩解。就此而論，所有的經濟史都是社會有機體緩慢的心髒跳動，财富的集中和強制再分配，便是它巨大的收縮與擴張運動。

《曆史的教訓》是杜蘭特夫婦的代表作。本書獲得成功的主要原因有：

一、作者搜集的寫作資料非常紮實。為此，杜蘭特兩次周遊世界，期間到訪中國。為了寫作一本書，杜蘭特夫婦要閱讀五百本著作，并把有用的資料摘抄在筆記本上。

二、作者寫作态度非常認真。他們每天從早上八點工作至晚上十點，每周七天從不間斷，按照每天要完成的大綱來寫作。即便如此勤勞，他倆完成一部書也需四年左右。

三、作者在寫作時，注重對人類本質的認識，并對人類曆史進行哲學分析，力圖從曆史長河中發現國家興衰、觀念更替的規律。從本質上看，本書應為曆史哲學著作。

相對于浩浩千萬言的《世界文明史》，本書文字淺顯，内蘊深厚，自出機杼。不到兩百頁的篇幅，卻能使讀者“觀古今于須臾，撫四海于一瞬”。因此，本書受到各類讀者群的普遍歡迎，不少政治家還将其選為治國理政的參考。

徐璐撰稿

《曆史的教訓》 中國方正出版社 四川人民出版社 2015年1月第1版

作者簡介

威爾·杜蘭特（1885-1981），曾就讀于美國聖彼得學院和哥倫比亞大學，研究生物學和哲學，1917年獲哥倫比亞大學哲學博士。曾獲普利策獎（1968）和自由勳章（1977）。杜蘭特著有：《哲學的故事》、《轉變》、《哲學的樂趣》、《曆史中的英雄》和《世界上最偉大的思想》。他還與妻子阿裡爾·杜蘭特合著有《世界文明史》。

本書目錄

第一章 猶豫

第二章 曆史與地球

第三章 生物學與曆史

第四章 種族與曆史

第五章 性格與曆史

第六章 道德與曆史

第七章 宗教與曆史

第八章 經濟與曆史

第九章 社會主義與曆史

第十章 政府與曆史

第十一章 曆史與戰争

第十二章 增長與衰退

第十三章 真有進步嗎？